巴麻美學姐從裙子變出無數滑膛鎗,在數十枝滑膛鎗的掃射下,魔獸受到『致命』重創。魔獸轟然倒下,化成紫黑色的方塊『悲嘆之種』。
另一隻魔獸的激光射來,我和佐倉杏子各往左右兩方閃避開去。我射出圓的粉紅色光箭,在半空射破激光光束。另一邊,杏子的長矛竿子分成無數截,揮向魔獸,把人型的魔獸綑綁起來。
麻美學姐的巨型槍枝早就準備好了。『Tiro.Finale』強大的魔法砲彈發出,貫穿了魔獸的身體。魔獸爆炸,化成了無數的悲嘆之種。
我抬手,收回了魔法結界,四周的景物搖晃,隨即回復原狀。
(這結界可佈可不佈,但經驗顯示,麻美學姐、杏子、我三人聯手討伐魔獸時,破壞力特別強大,經常對戰場造成連魔法也無法復原的傷害,尤其這次在市政府附近的繁華地區,很難避免被看見,如有破壞也很難善後。)
我是曉美焰,這個見瀧原市的魔法少女。在『這個』見瀧原市的現役魔法少女三人組中,我的『資歷』最淺,但『隊長』的麻美學姐、和從玖珠市遷居而來的杏子也對我相當信任,會放心地把後背交給我來防守。
她們認識我才只有『幾個月』的時間,但我認識她們已經很久了。
非常、非常久的時間……
站在市政大樓面前的廣場,一陣風吹來,為夏末秋初的夜晚帶來一陣清涼。取得『悲嘆之種』的我們解除了『變身』,穿著本來的便服的我們,不約而同的抬頭,看著晴朗夜空中的一弦彎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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夢炎其叄 BY凌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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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的會面基地仍然是麻美學姐的家。麻美學姐的家,每一次輪迴都是差不多的格局;在新世界,她的家也在同一個地方,佈置也是一樣的優雅風格。
我來過這個房子多少次了呢?
我們圍坐在三角形的几子旁邊,吃麻美學姐造的乳酪蛋糕。乳酪蛋糕甜甜的濃厚口味,和紅茶非常相配。
有時有三個人,有時有五個人。
杏子現在坐的位置,以前是圓所坐的……
那是,失落在無所尋覓的過去的回憶。
我們拿出靈魂寶石,使用收集來的『悲嘆之種』淨化,然後給守候一旁的QB,收到牠背後的『門』裏。
「這次不太容易呢,不過總算解決了。」把一塊乳酪蛋糕塞進嘴裏,杏子道。
麻美學姐為我們倒紅茶。「是啊。我們越來越有默契了,真令人開心。」
坐在几上一角的QB插話:「因為大家的努力,才收集了這麼多『悲嘆之種』的能量呢。」
是啊,Incubator,這樣離你們實現防止宇宙消滅計劃,又再進一步了。
「這次焰的靈魂寶石最污穢,其次是杏子。麻美雖然發出最後一擊,但靈魂寶石的消耗量還可以喔。」QB又『吃』了一顆悲嘆之種,說道。
「曉美同學這次使用魔法比較多呢,因為這次佈了結界吧?」麻美學姐笑道,「請在這兒慢慢休息夠了才回去吧?如果需要,在這兒過夜也沒問題。」
我搖頭。我還是回家比較好,這樣巴學姐也能好好休息。
「接下來可以輕鬆休息幾天了呢。」杏子把最後一口乳酪蛋糕吃下肚。「聽說曉美同學在風華市認識的魔法少女朋友要來見瀧原市?」
杏子是指手塚紗露,風華市的魔法少女。雖然她的癌症因與QB立約而痊癒,但仍然要接受一連串檢查,監控有無復發。
(被魔法治癒的癌症自然沒有機會復發;但人類不會相信的,所以紗露仍然接受各種癌症和併發症的檢查。)
見瀧原醫院腫瘤科是這附近醫院的翹楚,紗露現在隔兩個月就會來見瀧原市檢查。
風華市和見瀧原市,在鐵路提速之後變得很近,坐直達快速列車半小時就能到達。
只有我才知道,她就是某個已遠去的舊世界中,變成了魔女、殺死過麻美學姐的菓子魔女。但新世界無此因緣,所以現在的她,只是一位普通的魔法少女而已。
--她是我所見過的魔法少女中,第一個曾『目睹』過圓的人。
不知為甚麼,我竟然有點羨慕她這一點。
「到時再約出來一起玩如何?」麻美學姐笑道,「我們也應該一盡地主之誼,帶她到處玩呢。」
我沒有意見,反正紗露也想認識鄰市的魔法少女。一來想要多遇些和自己相似的人;二來萬一己市有事,也能有個照應吧。
我看著一邊一顆顆收集『悲嘆之種』,一邊品嘗乳酪蛋糕的白色生物。
『悲嘆之種』放到QB體內後,聽說就能提取出用以減緩宇宙熱寂死亡的『熵』的能量。曾經熱中科學研究(主要是炸藥、軍事科學)的我,曾經好奇QB提取能量的原理;但即使到了新世界,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。
或許,那是人類無法了解的科技。
或許,現在的圓能理解那個科技。
「不過呢,我說啊,曉美同學的戰鬥力不像是初來報到的魔法少女呢。」大口吃著第二塊乳酪蛋糕,杏子說道。「真是得幫助了,這樣的即戰力。」
不不,我也得到巴學姐和佐倉同學很多幫助。
麻美學姐放下茶壺,把其中一顆吸滿穢氣的『悲嘆之種』放到QB背後打開蓋子的洞裏面。「對啊,真不愧是弓道部的曉美同學呢。」
--對,來到這新世界後,我參加了弓道部。圓把她的弓箭交到我手中,我要學會如何操縱和運用它們才行。
在凝視標的、放手讓箭射出的那一剎那,彷彿旁邊的景物和聲音都褪去,和圓的存在,稍稍接近了一點。
圓,你的願望實現了嗎?
這樣,就是實現你的願望了嗎?
「應該是因為曉美同學的願望吧。願望和魔法性質會有相連……曉美同學的戰鬥力真的很強呢,得幫助了。」杏子道。「呵……我在玖珠市遇過好幾位魔法少女,也是如此呢。」
--我的『願望』?
我還沒反應過來,已經聽見麻美學姐道:「曉美同學運動全能、弓道成績又好,難怪一下子就適應了呢。我最初還有些擔心曉美同學不習慣,畢竟要賭上性命呢,正常人都會嚇壞的……但這麼快就有了默契,我真的很高興。」
我早就熟知麻美學姐和杏子的作戰風格了。可是,她們會『記得』我嗎?
過去世界的我,會成為現在的她們,腦中刻印的殘象嗎?
就像鹿目達也小弟擁有圓的記憶一樣。
有時候在公園會看見幼小的他。只有在他的沙畫中,我才能約略窺見,已經再看不見的某個人的形象。
圓,此刻你在何方?
那是因為和巴學姐與佐倉同學並肩作戰,學到很多事情,才能有所進步。我是這麼回應她們的。
這也不是虛話;第一次見面,巴麻美就是令人憧憬的強大存在。
那時的麻美學姐和圓搭擋,在見瀧原市與魔女對抗。
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呢?還是,那已經是沒有辦法,用時間來衡量的過去?
在我沉思的時候,話題似乎轉變了;杏子和麻美學姐開始討論紗露來見瀧原市的事。
能結識新朋友,麻美學姐顯得相當高興,直說著要煮大餐請紗露吃。
我小口吃著甜甜的乳酪蛋糕,安靜傾聽麻美學姐的烹飪計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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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麻美學姐盛情慰留,但我還是決定回家,一覺睡到天亮。
小鳥的歌聲把我叫醒了。抱著被子,我窩在床上發怔。
昨晚彷彿也夢到了些甚麼,但總是想不起來。
哪邊是夢、哪邊是現實?
如果是夢到圓,或是那消逝的世界的話……
那醒來後,就要面對,圓『不存在』的世界了。
如果夢能不醒來,就好了。
今天是星期六,不用上課。我再賴了一下床,才爬下床,套了件薄外套,走出房間。
我到廚房去,把咖啡豆放入咖啡機。在濾泡咖啡的同時,我煎蛋和培根,順便把蕃茄片稍稍煎一下。在早餐完成的同時,咖啡也好了。
我把早餐端到客廳,在白色沙發上坐下。
客廳上方是電漿屏幕。那些屏幕都連接到書房的伺服器上,我只要在電腦上按鍵,就可以播放各種影像。
我憑著記憶,嘗試在屏幕上重現我曾討伐過的魔女,也努力重現圓的形象。可惜我的畫功不佳,無法繪畫出她們的樣子,只能重現一些文字和構造圖資料。
聚會中,除了手塚紗露來見瀧原市的事外,她們討論的,都是有關我的事。
作為『新晉的』魔法少女,我的戰力很強,而且太習慣這種戰場環境了,引起她們的關注。
麻美學姐、杏子同學,對我的戰力,你們太過譽了。
只是因為那無數的輪迴,我經歷比這世界更長的時間,累積了多一些經驗而已。
相比起,那時的魔女……
雖然我毫不留情地討伐魔女,但夜闌人靜,想起魔女實在有可能是將來的我們,心裏還是很不舒服。
魔法少女。
魔女也曾經是我們、我們也可能變成魔女--如果之前沒有戰死的話。
QB就是靠收集魔法少女由希望變成絕望的瞬間、所產生的巨大能量,來達成牠的目的。
圓這麼善良、這麼溫柔,怎麼忍心讓她經歷這一切?她能忍受自己化為厲鬼嗎?
所以我才許下願望,要一直守護她,無論輪迴多少次,也要救她脫出那命運。
那個願望的確實現了……圓已經永遠不用擔心會變成魔女了。
可是,圓付出的代價,大得無可估計……
願望嗎……
昨天杏子也提到了『願望』。
『或許因為曉美同學的「願望」,才造就那麼強的戰鬥力吧?』
我成為魔法少女的願望,是甚麼呢?
我『搜尋』腦子裏的記憶。我的大腦內有舊世界的記憶;也有新世界的記憶,以像是『資料』一樣的形式貯存著。
那些都是『曉美焰』的記憶,但我對那些記憶的印象,就好像那是他人的人生資料一般。
出生、過往經歷、人們的記憶……大致和以前相同;但和魔法少女有關的,全都重新寫過。
靠著這些『資料』,我就可以在這新世界活動,也據之作出合宜舉動。
奇怪,為甚麼找不出來有這一段?
我在這世界與QB立約,成為魔法少女的一段記憶資料呢?
沒理由的,這麼重要的資料,不可能遺忘才對。
QB出現了,踡在我對面的長椅上,抬頭看著那些電漿屏幕。「哇……焰,那是你的魔女世界記憶影像嗎?」
我瞥了QB一眼。牠對我口中的『魔女世界』仍然抱持興趣。但作為宇宙的一員,是無法改變宇宙法則的。
就算牠們想,我相信牠們不可能『再次』發明,把魔法少女變成魔女的轉換系統了。
「你記得你所遇過的魔法少女,她們所有的願望嗎?」我問道。
「那是當然的呢。古往今來,Incubator系統與人類共存的所有歷史紀錄,也保留下來了呢。」QB道。
「那,我當初跟你立約時的願望,你也有紀錄了?」我問道。
「當然有呢。」
「那你告訴我。」我直接道。
QB側了側頭,才開始說話:「為甚麼?許願的不就是焰你自己嗎?你的願望不就是……」
眼前突然一黑,身體的所有觸感在一瞬間突然褪去。一切聲音、一切觸覺,連時間和空間都消失,四周景物變成一片五彩混合的光、變成閃動的黑白像素、變成若有若無的電流一般的感受。
下一刻,景物回復清晰,我又發現自己坐在原本的沙發上,QB仍在說話。
「……果然我們還是無法了解人類呢,記憶系統都沒跟著知性演化,一點也不可靠的樣子呢。」
和QB有一口沒一口的分享早餐,我仍然無法平靜下來,腦海中,剛才的畫面在不斷重播。
那是甚麼?
那不只是對五官的干擾(以前遇過能讓人類五官受干擾的魔女),而是整個意識被扯離,被某個東西……
把我,從這個世界,隔離開來。
又似,這個世界,在那一瞬間『短路』了、出現了亂碼一般。
是因為我提起願望的事嗎?
那是,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嗎?
『曉美同學?』
心靈感應突然傳來,我呆了一下,馬上識別出是麻美學姐傳來的訊息。
『請問紗露有聯絡你嗎?她計劃坐哪一班列車來見瀧原市?』
我拿出手機,把紗露傳給我的短訊轉寄給麻美學姐。
吃完早餐,QB從沙發上跳下來,跟著我進書房。我把牠想『看』的書從書架上拿下來,放在地上攤開,讓牠趴在上面,這樣牠就可以『看』到內容了。然後,我回到電腦前,繼續整理我的軍火資料庫。
失去了我研究軍火的原因,來到這新世界,我電腦裏的軍火資料都消失了。好不容易憑著記憶,在網上搜尋,終於一點一滴的重新建立起來。
在收到杏子的電話以前,我都在收集軍火資料,還有在網上觀看有關時空理論的資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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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學期已經踏入第三個星期。杏子這個學期正式轉學進入見瀧原中學。
聽說杏子已過世父親的教會近來轉變方針,出乎意料的,採取了一些她父親的入世思想。因此杏子父親在教會中得到平反;杏子也受到教會的照顧。不過杏子沒有到教會開設的孤兒院,而是在教會的資助下,入住見瀧原中學的宿舍。
雖然休學了一段時間,杏子的學業程度在經過評估後,仍跟得上中三的程度。
杏子穿著見瀧原中學的校服,長長紅髮則仍紮在腦後。「嘛,怎樣也好啦。--現在才說追奠、才說平反,還有甚麼用呢?生命可以靠這些挽回嗎?」
我知道她成為魔法少女的過去;加上我們失去美樹沙耶加,杏子雖然外表一如往常,但內心的悲傷可以想像。
「我又不是第一次失去重要的人了。家人也是,還有……我曾克服過,今次我還能走過來。……是沙耶加的話,也會希望我振作起來,一直抬頭挺胸地走下去,直到圓環之理來接收我吧?」
「嘛,別說那麼嚴肅的話題了。來,Pocky要吃嗎?」
一大早就吃零食嗎?唔,沒關係吧……
吃著Pocky,我們到達學校門口,分道揚鑣。
我的座位是圓以前的座位,就在失踪的美樹沙耶加的座位旁邊。
美樹沙耶加是在她『力戰而死』的兩天後宣告『失踪』的。警察有來盤問我和同學們,也有找麻美學姐。
我們一致回答不知道--我和麻美學姐的學業成績和操行也很好,是校內公認的模範生,這印象幫了我們不少。警察沒有懷疑,只再隨便問了兩句,便讓我們離去。
「人類真是奇怪的生物,會無視現實、只隨著自己心裏建立的印象起舞,實質上毫不理性。有個體感情就不討論了,把這種個體感情當作行動的唯一基準,放棄難得進化而來的理性思考的人類,真是宇宙中奇異的存在啊。」警察離去後,QB評論道。
經過整個暑假,警方的搜索作業也懈怠了。也一直沒有新同學來,美樹沙耶加的座位就一直空著。
說起來,圓的座位對我的身高來說,有一點太靠前。我以前的座位也一直是空的;但似乎沒有人在意的樣子。
「小焰,小息後就是體育課了呢,我們一起去換衣服吧?」志築仁美與其他同學道。
今天的第五、第六節課是體育課。課業是田徑,為秋天的體育祭做準備。
「曉美同學,你的跳高和短跑成績,進入縣大賽決賽也沒有問題……」體育老師循例又來遊說了。
以前,我也曾被這位老師特別關顧過呢……不過那是因為我的運動神經實在太差的緣故。
跑沒兩步就氣喘吁吁、跳高連最低限也跳不過,還差點受傷。
雖然那時我一無是處,但,圓在我身邊。
為了保護圓,我才想到能用魔法把身體治好。
現在的我,身體輕盈自由、頭腦靈活,可以做很多事情。但,身處的,卻是沒有圓在身邊的世界……
「加入田徑隊的事,請務必考慮看看……」老師繼續努力說服我。
謝謝大家對我的看重,但我真的不想參加甚麼田徑隊。
不,弓道是我的興趣,這跟參加縣大賽沒有任何關係。
我不想去田徑部,不只因為我對田徑毫無興趣,也因為我沒有那種時間。
在田徑課開始之前,先要進行體能檢測。大家拿了自己的記錄冊,輪流量度身高、體重等等。
我是班上的保健股長,負責準備器材,所以有藉口從老師的長篇大論中開溜。
「我長高了2cm呢!」志築仁美拉著我道。
「曉美同學有長高嗎?」其他已經量好身高的同學也圍過來,向我問道。
我還沒量度啊;我苦笑。等輪到我、量度好後再來比對看看吧。
在這個世界,美樹沙耶加、志築仁美和中途轉學的我似乎是不錯的朋友。我『最初轉學來』時,也得到她們二人不少幫助。
雖然志築仁美和舊世界一樣,向上條恭介告白並順利開展交往,但她似乎因為美樹沙耶加失踪而相當自責,也影響了和上條恭介的感情。結果他們只交往了一個暑假就分手了。
我不知道在我經歷過的輪迴中,志築仁美和上條恭介的後續會是怎樣;但如果分手是無可避免,那美樹沙耶加陷入絕望以致成為魔女,到底是為了甚麼?
作為同班同學相處偌久,我相信上條恭介會一直記得美樹沙耶加。但諷刺的是,原因是因為美樹沙耶加是他患難時仍然不離不棄的『朋友』。
對,是朋友,不是任何其他事物。
反而,曾經交往的志築仁美,在上條恭介心目中,也沒有美樹沙耶加的高地位。但,這種地位,會是美樹沙耶加想要的嗎?
上條恭介會認識新的人、見識新的事情。他會長大、他會克服過去,他有未來。
我想,或許,如果我們如常人一樣長大的話,隨著時間過去,我們此刻視為極盡重要的願望和希冀,最終也會成為毫無意義的小節吧。
時間。
即使我曾被稱為操縱時間的魔法少女,直到現在,也無法完全理解這個東西。
不再是操縱時間的魔法少女的新世界的我。我的願望,是甚麼呢?
輪到我了。上器材量度後,我把和上學期一模一樣的數字,填在紀錄冊內。
身高和體重也完全沒有改變嗎……我對現在的身高相當滿意,但體重(以0.1公斤為單位)在一段時間內也沒有變化。
一般人通常都會有一兩公斤的起伏,那是十分正常的波輻。兩次量度體重是一模一樣的情況十分罕見。
不知道是巧合還是……
--說起來,回到新世界後,我已經很久沒有感到肚餓了;三餐吃再多也不會感到飽(不過我還是按時進食)。
這可能是有些問題。
或許要留意一下我的飲食習慣才行,也許是健康管理不當,出了問題。
也許把家裏的體重計找出來,每天紀錄看看吧。
『曉美同學。』
在沙池等候跳遠的時候,麻美學姐的心靈感應傳來。『曉美同學你在上體育課嗎?請幫我看看東北角的警視廳大樓頂,我剛才似乎看見那邊有瘴氣。』
我回頭,往校園東北角那邊看。學校在見瀧原市的住宅區,東北面是一列列高樓大廈。
果然有瘴氣在瀰漫,就在警視廳大樓的上方。我偷偷看看手指上的靈魂寶石戒指,果然微微發出了亮光。
看來,在回家找體重計之前,要先處理一下了。
幸好今天弓道部沒有練習。雖然我沒份參加市大賽,但我實在不想錯過。
「曉美同學,下一位輪到你喔。」
喔。我整了整頭上的緞帶,走到助跑起跑點前。體育股長揮動旗幟,我便開始助跑、跳躍,然後在沙池落地。
「哇……」同學們的拍掌聲響起。
「你的成績是3米90,曉美同學。」體育委員的入江同學扯出苦笑。
我側頭,對跳遠成績甚麼的,我一點也不了解。
「這成績十分接近我們田徑校隊隊員的平均水平。」入江同學想是看見我的表情,補充道。
「曉美同學,你真的不考慮進入田徑隊練看看?你真的有天份,只要一些正規訓練,保證你可以成為全國級選手!」體育老師趨前,再次鼓起如簧之舌。
--老師,請放過我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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警視廳拘留所有一大批嫌疑犯被魔獸吸乾了絕望能量,變成廢人。這次見瀧原警視廳有大麻煩了。
魔獸就在警視廳大樓天台。我張開白色羽翼飛行、麻美學姐則把緞帶發射到天台綁好,以縮短緞帶的作用力引導己身上升。一轉眼,我們就到達大樓頂層。
麻美學姐佈下結界。下一瞬間,亂糟糟的警視廳人員全部消失;漆黑夜空變成了優雅的田園藍白晴空,還綴上漂亮的小碎花圖案。四周除了本來的警視廳天台景物外,也散佈著優雅的小雜貨、傢俱和花草。
麻美學姐的結界真漂亮……我的結界只是忠實複製現實景物而已,談不上有任何美麗裝飾。這是不是代表我也應該花點心思在做魔法少女、討伐魔獸以外的地方?
吸飽了絕望和詛咒的魔獸變得十分巨大,五指射出強大的激光。我和麻美學姐飛躍閃避,激光轟中後方的一張可愛原木桌子,桌子立刻粉碎。
我呆了一下,才靈醒過來,迅速喚出弓箭迎敵,一枝枝粉紅光箭射向魔獸的身體。此時麻美學姐也已召喚出燧發鎗,瞄準魔獸的頭部發射。
魔獸身軀巨大,但動作十分遲鈍,牠射出的激光我們都能輕易閃避。加上體積甚大,對我們從各個角度射擊都十分有利。很快魔獸便身中多鎗(箭),顏色開始變得薄弱。
『像素頭飾』在中了我八箭之後爆炸,魔獸向後倒退。我和麻美學姐心中一喜,都在期待魔獸倒地;不料魔獸仍有餘力反撲,五道激光向我射出。我急忙閃避,魔獸竟還有後著,從另一隻手射來第六道激光。我已來不及展開羽翼,只能把身體硬拗向右,避開要害,激光從我的左臂擦過,一陣劇痛立刻傳來。
「曉美同學!」右側傳來麻美學姐的叫喚,右臂隨即被黃色的絲帶捲住,我整個人被帶向半空,在麻美學姐身旁落地。
麻美學姐身前,三十六枝燧發鎗已經就位。「發射!」子彈連珠射出,把魔獸打成蜂窩一般。魔獸受到重創,發出詛咒般的怒鳴,還想轉身發出最後一擊。
此時巨型鎗枝早就準備好了。就在魔獸未及轉身的瞬間,她的『Trio.Finale』發動,巨大的魔法彈在魔獸身體中央轟出一個大洞。魔獸向前倒下,化為紫黑的『悲嘆之種』。
這時杏子也解決了超市魔獸,抱著兩個超市的大膠袋--想是從超市順手牽羊的『戰利品』--趕來。
麻美學姐讓巨鎗消失,轉頭攜扶著我。「曉美同學,你還好吧?」
沒事……就奇怪了。我用右手用力按著不斷流血的左臂傷口。
「抱歉,那邊魔獸超級難纏,我來晚了……」杏子見我受傷,連忙放下食物,把悲嘆之種藏好,衝到我和麻美學姐跟前。「曉美同學!該死,我真的來晚了!」
我苦笑。雖然很痛,但還死不去,靈魂寶石也沒有因為受傷受苦而變黑多少。
我部份解除『變身』,裸露左手上臂,讓麻美學姐用魔法治療。柔和的黃光包圍著傷口,很溫暖,痛楚也有所減輕;但對傷勢似乎沒有甚麼幫助。
麻美學姐急了,我看見她額頭滲出汗水。「還是不行……為甚麼?……」
這個傷口太長太深了,麻美學姐又不是專精於治癒的魔法少女,也難怪的。
除非有某位魔法少女的力量……
「沙耶加的治癒魔法……可惡!如果沙耶加還在就好了!」杏子衝口而出,隨即發現自己說錯話,別過頭去。
我搖頭。沒關係,美樹沙耶加(在這世界)的犧牲是事實,我們總得要面對的。
以我在無數輪迴中對美樹沙耶加的理解,像現在這樣的、光榮戰死的終焉,應該會是她最希望得到的。
『杏子,這次我們會陪你面對悲傷,所以沒關係。』
--呵呵,這句話,比較像是圓會說的吧?
傷口好痛……幸好我曾經歷過更大的痛楚,所以還忍受得了。靈魂寶石能自動隔離一些痛覺,也有幫助。
在無數輪迴中,在不斷迴轉時間營救圓的旅途中,我曾得到同伴、又失去同伴……
現在,我已經得到足堪信賴的同伴,不用再自己硬撐下去了。
麻美學姐,這樣就夠了……靈魂寶石還在啊,身體會漸漸復原的,只是需要時間而已。我明天起就請兩天病假休息,很快就痊癒的了……
所以,別哭好嗎?
我伸出沒受傷的右手,擦掉麻美學姐臉上的淚珠。
「再耗在這也沒用,我們送曉美同學回家吧。」杏子理性的建議。麻美學姐含淚點頭。
杏子一把抱起了我(為甚麼,對這一幕我竟有些既視感?)。麻美學姐收回結界,護送著杏子,往我家的方面飛去。
夜空放晴了。一輪圓月掛在天邊,我合上眼睛,把性命交託到同伴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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翻攪像灼熱般的痛楚、紫黑的漩渦,那是回溯時間的漩渦。
經歷的碎片在飛舞,無數的線在圍繞……
我和圓的短暫的幸福時光。
圓挽著我的手臂,那溫暖的觸感,好真實啊。
那些陽光燦爛的上課的日子--
同是魔法少女同伴的圓,微笑著靠前。我伸手,眼前親切笑著的圓卻向後退,像漣漪一樣消失。
無限向前的道路,到底通往何方?
無盡的輪迴,有終結的一天嗎?
我再醒來的時候,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。
昨晚她們把我送回家裏,迷迷糊糊間,我聽到叮叮噹噹的器具聲,還有人溫柔地幫我用暖水抹傷口、再擦乾……
左臂果然被包起來了--是真正的紗布。
我在玄關牆上掛了一個大型急救箱,裏頭有齊所有我能找得到的急救用品。麻美學姐和杏子想是發現了急救箱,用裏面的物資來替我包紮。
冰箱裏有一翻熱就能吃的手製便當。我打開,裏頭有我家沒購入的食材,想是挪用了杏子那兩大包『戰利品』。
冰箱門上則貼了寫著娟秀字跡的字條。
『曉美同學:我們會替你向學校請假,請好好休息。冰箱裏有便當。魔獸的事情就交給我們。「那個石頭」放在你的書桌上。紗露的事不必擔心,今天中午下課後,我們會去接她。麻美、杏子』
我看看日曆,對了,又到星期五了;只上半天課的日子。
(見瀧原中學實施和法國學制接軌的四天半上學制,周五只上上午的課。見瀧原市是日本打算全面推行新學制的試點之一。)
我不覺得肚餓,但理智告訴我,還是攝取營養比較好。我拿出便當,放到微波爐翻熱,再慢慢吃光。
我走到書桌前,就看見一個用手巾折的方勝,裏面是十幾顆方塊狀的『悲嘆之種』。
謝謝,麻美學姐真的很細心。
我把手巾重新包起,拿回睡房去。
這個世界的魔法少女,也使用『悲嘆之種』的稱呼,不過這名稱是用來稱呼魔獸消滅所產生的這種紫黑方塊。
這個名詞,是人們對消逝世界記憶的殘像嗎?
我取出靈魂寶石,開始淨化的作業。QB不知道甚麼時候又出現了,窩在我的枕頭上,看著淨化的過程。
手機簡訊來了。麻美學姐通知我,已經和手塚紗露取得聯絡,並已經在醫院等候和她會合。
QB打開背後的『蓋子』,接收吸滿了靈魂寶石穢氣的『悲嘆之種』。
「你們有在其他星球活動嗎?」我問道。
「當然是有呢。任何有潛能或願意貢獻能量,以阻止宇宙熱寂的物種,我們也有接觸。」QB道。
合作條件也跟你們與地球人的一樣嗎?
「我們當然會提供實現願望的機會,以作等價交換呢。」QB道。「不過說起來,像地球人類一樣,為了追求個體層面的欲望而許願,這樣的物種不是沒有,但不多呢。」
欲望……我笑了。也對,就算如美樹沙耶加那樣,為了治癒青梅竹馬的手而許願,表面上是為了別人,實際上也是想滿足自己的欲望。
想幫助別人,姑勿論要不要對方知恩圖報,那本身也是一種欲望。
QB給我用心靈感應放映短片。「你看,焰,這是佔了一半數量的物種的模式。他們社會的領導個體們向Incubator貢獻能量,以換取有益於全體物種生存的科技或是其他知識--接近大半的知性物種,其最大能量輸出都在成年階段,而且生存時間越久,能量越強;像人類那樣是屬於第二次發育期間能量達到峰值,統計上是十分少見呢。」
「人類曾經也有過這段時期;由社會上具支配地位的少女與我們立約,換取於其種族有利的生存條件……是甚麼時候開始,人類的關注範圍開始收窄到自己的個體本身呢?」
「難道,沒有別的個體,單一人類個體可以繁衍下去嗎?」
「為甚麼,人類為了單一個體的生存,不惜犧牲任何別的個體呢?即使是共享基因的家族成員、或極有機會與自己共同繁衍下一代的對象,也在抹殺範圍內?」
「果然,我們還是無法了解你們人類呢。」
對,我苦笑。我也無法理解。
雖然我不打算生養後代……早在我決定要守護圓的時候,在那時間的輪迴中,我已經有此覺悟:我將捨棄身為正常人類的一切來守護圓。
為了讓圓有作為人類的選擇、有人類的未來。
可是結果……
我的願望.無論是在魔女世界還是在這個世界,也是一種欲望嗎?
我以心靈感應聯絡麻美學姐。她果然已經和手塚紗露會合了,現在正在商店街附近逛街。
(順帶一提,因為段考考砸,杏子現正接受補課和補考中,不能和麻美學姐一起去接紗露。從心靈感應中,就可以想像她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。)
手塚紗露聽說我受傷了,相當擔心,直嚷著要來看我。
我笑了,不用急著來,我傷得並不嚴重,現在已經不痛了。
而且……好像有點……癢?
麻美學姐和紗露決定繼續逛街到晚飯時間。我摸了摸傷口,感覺有點發熱,但不痛,只是覺得很癢,忍不住想去抓抓看。
該不會是發炎了吧?
我拿了急救箱,走到浴室去,把紗布慢慢解開。
「啊啦……這真是第一次看見的景象呢……」QB道。
眼前看見的,不是發炎的傷口,也不是逐漸癒合的傷口。傷口仍然是打開的,但沒有出血;破裂的皮肉向著受傷的相反方向癒合--不,正確來說,是像影片倒帶一般的,正在回復成原本的肌膚。
接下來的一小時,我和QB目瞪口呆,一直看著傷口『倒退』,開始變回完整平滑的未受傷的樣子,完全沒有任何疤痕之類的痕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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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飯時間,麻美學姐帶著紗露,帶了各種食材來到我家。
我在『部份癒合』的傷口上裹上繃帶,以免嚇到紗露。
杏子以心靈感應向我們哀嚎。到了傍晚,她仍在學校應付補考。看來是肯定來不及和我們一起吃飯了。至於要不要也煮她的那一份,要看看食材的量、還有麻美學姐的心情而定。
紗露擔心的跑向我,但仍然小心對待我的『傷臂』,溫柔地把我的左臂抬起來,細細端詳了好久,還不斷問我覺得怎樣、會不會很痛、不舒服等等。
手塚紗露曾因為癌症在醫院長住,醫護相關的知識多於一般人,對身體的痛苦大概也有深刻體會。所以在傷病方面,她格外擔憂,也比一般同齡少女懂得如何處理,也是情理之常。
--這樣的她,應該會是很好的同伴呢。
我難以想像紗露在有魔女的舊世界,其經歷會是如何。但就現在,我們對付『魔獸』的新世界來說,她充份適應現在的生活,也會有不錯的未來。
對,這應該算是幸福的未來。她的實力也許不足以輕鬆討伐舊世界的魔女,但一個人對付一般程度的魔獸也綽綽有餘;所以也不會輕易陷入絕望。當然她也會有逝去的一天,但即使如此,其他魔法少女伙伴(就是我們)也會記得她、記得和她相處的日子。她會像現在的美樹沙耶加一樣,被我們所記得、被我們所傳頌和懷念。
對本來應該會因癌症而死、毫無希望的紗露來說,這不啻是一種重生。
對我,也一樣吧?
對,這就是圓給我們魔法少女的最大禮物。
她付出了比死亡更大的代價,實現了這個願望……
其實我的傷口已經不痛了;但真相對紗露來說太震撼,在搞清楚來龍去脈前,還是不讓她知道比較好。
麻美學姐轉眼間就煮出大餐,有燒秋刀魚(一人半條)、馬鈴薯燉肉和中華炒雜菜,加上豆腐、昆布味噌湯和白飯。她還是多做了一份,留給晚歸的杏子吃(魚當然還沒有烤)。甜品則是麻美學姐特別做的提拉米蘇。
知道待會就會有乳酪吃,紗露津津有味地扒飯吃菜。
紗露的及肩長髮是粉紅色,雖然色調比圓的要深一點。有好幾次,我也以為她是圓而頓了一下……
其實是完全不一樣的人;但她們坐著的姿態,真的很相像。
我伸手,摸了摸頭上的紅色緞帶。
我有多久沒吃過(不是我自己做的)住家飯菜呢?
麻美學姐真是太費心了。
我摸摸左手的『傷口』,有種感覺,它又再『倒帶』了少許,快要徹底回到本來的完整樣子。
從麻美學姐到來開始,我就一直在想,應不應該告訴任何人。
這個現象真的超越了我的想像,不能置之不理,但單憑我一個人,也無法探討出原因。
我的直覺覺得,這是十分重要的事情;如果不能解開這謎團,我將不能向前走。
沒有圓的世界中,可以和誰商量呢?
我第一個把紗露排除在考慮範圍外。
至於麻美學姐……
她從一開始,就是我(和圓)很景仰的優雅成熟、知性溫柔的學姐。可是,她的心靈有脆弱甚至毀滅性的一面,從我在魔女世界反覆輪轉的經歷,我很清楚這一點。
讓她知道我傷口的情況,更可能要和她解釋我以往的『經歷』,她會有甚麼反應,我實在無法預計。
杏子來了,一來就大喊肚餓,完全不顧儀態地把書包丟在地下,人則趴到我的沙發上。
「嗚哇好肚餓啊……真討厭,學校考試甚麼的最討厭了!又不能一邊考試一邊吃東西,真無情!」
麻美學姐和紗露捧腹大笑,麻美學姐進廚房去準備杏子那一份餐點,轉眼間,烤魚的香味飄出。紗露也蹦蹦跳跳的跑進廚房,一邊幫麻美學姐的忙,一邊偷偷打開冰箱,偷看提拉米蘇。
「不要常常打開冰箱啊!要不然會凝固得不好的喔。」麻美學姐的語聲從廚房門傳出。
對了,杏子當魔法少女的時間比我們都久,亦曾見過很多魔法少女。和她討論,應有所得。
我把繃帶稍為解開,把『時光倒流』的傷口顯露給杏子看。
杏子吃了一驚,忘情地抓著我的肩:「你是怎麼弄的?」
我甚麼也沒弄啊;就是這樣才很奇怪。
杏子瞠目,看著那道差不多完全復原的傷口,壓低了語聲。「這就是你的身體的復原方式嗎?」
我苦笑,魔法再怎麼強,我們也是人,傷口止血、乾涸、結痂後脫落,不都這樣嗎?
我心中一動。難道杏子以前有見過類似的情形嗎?魔法少女受的傷,也會以不同方式治癒嗎?
「沒有啊……你說得對,大家的傷口都是那樣復原的,只是有快有慢、完不完美吧。」杏子攤手。「就算是……嘿!就算是沙耶加,也不可能把傷口修復得……嗯。」
當然不能和美樹沙耶加相比呢。強如杏子,受傷復原力也只比普通人強一些,但癒合的過程是完全一樣,當然也會留下傷疤和痕跡。
「巴同學和手塚同學知道嗎?」她問道。
我搖頭。
「無論怎樣,來檢查看看吧!如果真的有這種能力,不知多麼方便啊……」杏子拿出靈魂寶石,測試傷口的魔法修復反應。
寶石沒有反應。
杏子臉色刷地變白;我想我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裏去。
我抬頭,看著杏子緊蹙眉頭,在客廳繞圈,又坐到沙發上。
她問也沒問QB,不過這是正常的;如果QB能回答這問題,我早得到解答了,也不用把問題帶到她這兒。
杏子在玖珠市的時候,大概遇過很多魔法少女,經驗應該很豐富。還以為可以問到一些線索呢……
這時麻美學姐和紗露把飯菜端出來了。杏子早已摩拳擦掌,一見到食物放穩桌上,立刻抄起筷子和飯碗,『用力』的吃起來。
(真的是用力地吃,碗和筷子都敲得叮叮噹噹響,沒五分鐘,馬鈴薯燉肉已經見底。)
紗露打橫坐著相陪,一邊還吃著(搶先的第一塊)提拉米蘇。
麻美學姐笑著接過杏子的空飯碗,到廚房再添飯。
杏子喝著味噌湯,忽然放下湯椀,拍了拍大腿。
「對了,應該有可以解答到你的問題的魔法少女。」杏子道。「曉美同學,你去東京,找一個叫美國織莉子的人。」
美國織莉子?我瞠目。
我曾在某個輪迴與美國織莉子對決,當時產生了非常悲慘的結果……也是我少數沒有面對魔女之夜的輪迴。
我對美國織莉子自然是切齒痛恨;但後來的輪迴已經沒有這個人的出現,倒是我曾討伐過的魔女當中,有好幾個令我懷疑是她變成的。
這個新世界是怎麼了,難道那美國織莉子還存在?還和杏子有交流?
「怎麼了?」紗露側頭不解。
「只是一些小問題吧!」杏子挑通眼眉,立刻道。
這時麻美學姐帶著其他提拉米蘇出來了,紗露一聲歡呼,捧著早已吃完的空盤,跑到麻美學姐那邊再添一大塊乳酪蛋糕。
「美國織莉子有預知未來的魔法,可以看出時間和空間的真相,她應該會看得出一些線索吧。」杏子道。
我小心挑揀字眼。「美國……是大臣的那位美國嗎?」
「對,就是厚生省大臣千金。」杏子道。
職銜不同……
「她一向住在東京,雖然一年前就斷了聯絡,但我想她應該沒有移居到哪兒。」杏子道。
我相信我的表情一定相當奇異,但杏子卻沒有發現我的異狀,繼續道:「你只要到東去,透過QB就可以跟她聯絡……你說是我佐倉杏子的朋友,她一定不會拒絕見你。」
「為甚麼?」我脫口問道。
杏子神色一黯。「因為由真……嗯,我以前在玖珠市的魔法少女伙伴,因為她而回歸圓環之理。她欠我一個大人情,不會拒絕我的要求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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麻美學姐和手塚紗露走後,我向杏子追問,加上之後從QB處取得的魔法少女資料,總算弄清楚『這個世界』中美國織莉子與杏子的關係。
美國織莉子是執政黨成員美國久臣之女,不過這世界卻沒有發生令美國氏自盡的政治風波(由是觀之,該政治風波可能與魔女、或與魔法少女相關人士有關),因此美國氏仍然在生並官運亨通。
但美國織莉子在父親的經歷中看盡政治的醜惡一面,對人性極度失望的她,為了明瞭生存的意義,曾學習多種科學甚至玄學的知識;後來竟讓她以某種方法召喚了QB,並立約成為魔法少女。
她得到了預知未來的能力。
在舊世界裏,她因為想阻止魔女之夜產生而獵殺魔法少女;在新世界,她則因為預知御殿場市出現史上最惡魔獸,而招集與之對抗的魔法少女。
時序比我『出院並轉學到見瀧原中學』的時候還要再往前,是在隆冬的一月。
杏子與她在玖珠市的魔法少女同伴,也在美國織莉子的招集之列。美國織莉子帶領來自關東各地的魔法少女們到御殿場市討伐魔獸,也由此發生了絕不比舊世界遜色的悲劇。
當時與杏子同為玖珠市魔法少女,12歲的千歲由真戰死,是此役兩名犧牲性命的魔法少女之一。
另一位死亡的魔法少女是自衛隊成員近藤在亞,對外的說詞是她因御殿場市騷亂事件殉職,在美國大臣的(暗中)安排下,她獲得風光大葬(衣冠塚),她的家人亦獲恩恤。但千歲由真是平民,美國織莉子無法對杏子作任何彌補。
(世界因為圓的願望而重組,美國織莉子與杏子的經歷因而徹底改變。連時序也有所不同,在那唯一的一次時間輪迴,我記得美國織莉子與杏子相遇,是在我『成為魔法少女』之後的時間帶。)
(世界重組……?我似乎想到了甚麼很重要的事,但又說不出來。)
看來,即使世界重組了,有些人會相識、相遇的因緣,也是不會改變的。
也許連圓,也無法改變這一切吧?
圓,此刻你在何方?
你的故人沒有一人記得你,這樣的結果,你會滿足嗎?
即使我像現在那邊,看不到你、感覺不到你,你也會滿足嗎?
手塚紗露開心地玩了兩天,我們與她一起遊遍見瀧原市的商店街、商場和觀光熱點。定下下次來見瀧原市與麻美學姐見面的時間後,依依不捨地上電車回去風華市。
周末過去,周一下午下課後,是弓道部的練習時間。我帶上自己的弓,往室內體育館去。
弓道部的香山部長想推薦我參加市分齡賽,我還在考慮。
如果是弓道部的比賽,我沒有陸上部那麼反感。
我記憶中的圓,不曾參加任何運動學部。
圓,如果是你,你會參加嗎?
在弓道部射箭的時候,會得到與魔獸爭鬥時沒有的感覺。圓所給予我的弓箭是魔法箭,只要大方向正確,便可以『自動導航』往我心目中所想的目標去,所以有時可以不必瞄準。
但真實世界的弓箭,是必須自己去瞄準、發射的。
不只是眼睛,還有手、還有腰,還有全身,還有全部的心。
我是第一次接觸到這種東西。不是身體、知識、思考上的提高,而是直接由『心』,由自己的本性去下手修整、鍛鍊。
初進弓道部時,我過了好一陣子,才明白教練的『修心』教誨。
在放弦的一剎那,心完全平靜,物我兩忘。一切噪音、一切外在景物完全消失,只剩下絕對的寧靜世界。
到最後,連『我』也不見了,只剩下那標的,還有……
那是無法以言語形容的、無限地展開來的感覺。
在那無限開展的境界彼岸,會有甚麼東西?
會有我一直尋覓的事物嗎?
到了這世界的結束,一切如雜念般消失殆盡後,圓會在那無盡處、不思議處的彼岸嗎?
如果說,魔法少女在臨死前,都會看見圓來消除她們的絕望、收取她們的性命的話……
唉,我不是想死,只是說,如果直到我壽終或是戰死時,可以再見圓一面的話,那就好了。
『篤』的連串輕響,大家相繼放箭。我的羽箭正中紅心,只是不知道有多少環。
確定大家都放下弓後,我們才一起走到各自的靶前,紀錄成績。我修心的功夫還未到家,還及不上正選學姊們的成績,不知道部長是看中我哪一點,或許是因為二年級的女部員很少吧?不過如果把我在時空輪迴的『時間』也加添在內,我的年齡應該遠遠不只此數。
美國織莉子嗎……
想不到我竟然有去東京,主動去見那個美國織莉子的時候。
東京比較遠,周末才能前去。在這個星期,我專心投入到高中生活去,每次都準時參加弓道部練習。
弓道部在星期三的部活有打坐活動,有些類似瑜珈的修心法。練習了一個月,我已經可以穩穩坐著,進入寧靜的境界。
QB分出一個個體伴我前去。杏子分給我很多『悲嘆之種』,以一個零錢包裝好。魔法少女只要能回復魔力,不吃不睡一段時間也沒有問題。杏子想是擔心我出門在外,特意準備給我重要的『糧食』。
其實,在見瀧原或玖珠這些人口密集的城市,瘴氣很多,天天都可獵殺魔獸,『糧食』供應無虞。可以想像東京的人口更多、魔獸應該也多到難以想像。光看東京都地區,光怪陸離的事情那麼多,就略知一二了。
不過我還是很感激杏子的心意。
星期五中午下課後,我揮別麻美學姐與杏子。對麻美學姐的說詞,是我接到QB的傳訊,參加東京的巨大魔獸討伐團。麻美學姐相當擔心,也分給我一小包『悲嘆之種』,還製作了便當。
我帶著QB,乘坐新幹線到東京。車程只需要一小時左右。
午後的新幹線沒多少人。我坐在自由席的窗口位置,看著迅速倒退的風景,前進未知領域的心情,從內心湧起。
車程到了後來,鐵軌旁房舍大量增加,雖然時值下午,列車每一個通過的月台仍然聚滿了人。
手上的靈魂寶石戒指發出淡淡亮光,但一切如常,沒有魔獸出現的其他徵狀。看來這個城市,單純因為人口眾多,本身常態地聚集的瘴氣,已經達到靈魂寶石會起反應的強度。
我隨著下車人潮,離開上野車站的月台。車站大堂還連著長長的地下街,這個車站之大、人流量之多,大大超出我的想像之外。
手上的靈魂寶石戒指突然發出一閃一閃的強光,我愕了一下,回頭就看見淡紫色短髮的少女,揹著有一隻QB的包包,舉起也戴了靈魂寶石戒指的手,與我打招呼。
「你好!你也是來參加織莉子小姐的魔獸討伐隊嗎?」紫髮少女笑道。「太好了!遇到同伴了呢。請多多指教!」
我瞠目結舌。想不到誤打誤撞,竟然真的碰上美國織莉子的魔獸討伐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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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色短髮的少女自稱高橋百華(作者註:讀音為TAKAHASHI Momoka),來自東北門戶仙台市,和麻美學姐一樣,就讀中學三年級。仙台市的七名魔法少女收到美國織莉子透過QB的傳訊,召集能對抗東京芝公園區超級魔獸群的魔法少女。她已經有過參加討伐隊的經驗,加上因為直升高中而不用考試,遂自告奮勇前來。
高橋百華帶我到宿處;是一棟樸素的公寓,據說是美國家的財產。美國織莉子常在這公寓招待來自各地的魔法少女。
管理公寓的是一位年長的魔法少女及一隻QB個體。QB每一個體所有資訊相通,自然擁有身為魔法少女的我們的資料。剩下來的就是在管理員的紀錄本中留下名字,分配房間便可。
看到我(及我帶著的QB),管理員的QB側頭,但還是讓我進入公寓。
高橋百華是第二次參加討伐隊,在走廊遇到認識的魔法少女,揮手打招呼。
我順帶認識了好幾位來自關東各地的魔法少女,她們都曾與高橋百華一起作戰。從氣息和靈魂寶石的反應看,她們應該都是魔法容量較大、又身經百戰的高手。
魔法少女的戰鬥力有高有低,大概是視乎本身素質與願望而定。當然經驗和鍛鍊也是重要因素,這點與人類的其他能力相同。
我們在房間(四人一間)放下包包,高橋百華先去共用的浴室洗澡。我乘機在這小型的四層公寓樓走一圈。
頂樓似乎是預留給美國織莉子的空間,少女都聚集在下三層活動。各層均有洗手間;地下是公共空間、廚房等,房間與衛浴設施則分佈在二、三樓。
連我和高橋百華在內,這公寓共有18名魔法少女,全部都是從日本各地前來。
我從來沒有見過,如此多的魔法少女聚首一堂。
大家都在輕鬆聊天,初進大廳的人很快會被邀請說話。遇到同住一縣的同伴,往往特別興奮,拉到一旁興高采烈地繼續聊。
似乎大家都視這兒為結識盟友、共抗外侮的地方。
不知美國織莉子提供甚麼報酬;但即使無酬,單是與附近城市的魔法少女結識友好、互結同盟,來東京一趟已經相當值得。
的確,魔獸的數量如此眾多;都已經當上要賭命的魔法少女了,如果不團結一致的話……
老實說,我本來打算先到了東京,以QB跟美國織莉子聯絡的事,到時再算。但我沒想到東京的瘴氣這麼厲害,人又多又擠,而且城市竟像沒有盡頭似的,由上野、東京車站往四邊無限延伸。這種情況,要聯絡一個人,無異大海撈針。
如果不是遇到魔獸討伐活動,我也一籌莫展。
現在順便把住宿的問題解決了,剩下來就是順水推舟地參加討伐,乘機聯絡美國織莉子,嗯……『請』她解答我的『身體問題』。
大家的目光忽然都集中到大廳門口,原來是美國織莉子從頂樓下來了。
她的樣貌與我的記憶一模一樣,長髮仍然紮了起來,身上則穿著私人服裝,是素白的長袖連身裙。她身旁站著一位一身黑色制服的少女。
美國織莉子在大廳中央站定,我身旁立刻響起讚嘆的聲音。
高橋百華湊到我耳邊:「她就是織莉子小姐,討伐隊的發起人。啊……她真美呢,像高貴的洋娃娃一樣。旁邊穿黑的是吳紀莉香小姐喔。」
我記得這吳紀莉香,她是美國織莉子的『手下』、『守護者』和『武器』。完全為了美國織莉子而活的存在,『這位』吳紀莉香的氣質沒有以前所見那麼扭曲,但仍然充滿警覺性,劍拔弩張,看一眼就知道不好惹。
『這個』美國織莉子帶著親切的微笑,站到大廳中央,向一眾魔法少女鞠躬致意。
接下來的都是一些場面話。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,美國織莉子的眼光突然朝向我。我清楚看見,她的表情在一瞬間轉變,藍色的雙眸中透出驚訝。
被發現了!?我感到背脊一陣寒冷,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,世界重組後,除了我外,應該沒有任何成員擁有魔女仍存在的世界的記憶才對。
老實說,遇見美國織莉子之後,連續一、兩個輪迴,我也有種美國織莉子隨時會蹦出來殺我和圓的感覺,壓力頗大。後來遇見應該是美國織莉子所變的魔女後,我才漸漸放下心來。
對了,我不是回應美國織莉子的『召喚』而來,所以美國織莉子看見我,才感到奇怪吧。雖然QB說這『召喚』實為隨機性質,因為距離太遠,牠(們)發出訊息時,也不知道哪位魔法少女會收到。不過以美國織莉子的魔法性質,或許她能在某種程度上加以紀錄的。
或許她會找我說話,到時就有機會詢問了。
但美國織莉子的神色轉眼間又回復正常,真是令人失望。
原來位於港區芝公園的『軍艦酒店』歷史悠久,這種人又多又雜的老酒店本來已是詛咒怨氣的聚集點;今年其公司重組,接連發生裁員、員工示威罷工等事故,更加深了『詛咒』,還把同區的『詛咒』都吸引過來,形成大量瘴氣。
警方把瘴氣引發的破壞和暴力事件視為個別發生的事故;但美國織莉子透視到,這周瘴氣將會化為魔獸,其強度足以影響整個東京港區的運作,故召喚有志的魔法少女,共同進行討伐。
接下來行動流程由吳紀莉香公佈。今晚先吃飯休息,好好儲備精力,明天到芝公園區去打一場硬仗。到時大家會分批乘坐不同的交通工具,像普通人一樣接近芝公園區再發動,盡量不引起一般人與潛伏魔獸的注意。
我想,美國織莉子與吳紀莉香曾透過QB資料了解大家的能力,所以直接分配位置和任務。我和高橋百華分配到掩護隊友攻堅的角色;高橋百華的能力想也是遠程攻擊,像圓交給我的弓箭一樣。
當晚的餐點是豐富的和食,有外賣來的壽司,也有公寓大廚房由美國家廚師所做的菜式。我雖然不肚餓,但還是與眾人一起吃了,補充體力。
不知是不是聽說了魔獸的真正實力,魔法少女們變得比白天時沉默了。飯桌上,只有偶然的對話聲,不像我初到『宿舍』時那麼鬧哄哄的。
但對話仍然持續。我旁邊的魔法少女也找我說話,我因此知道她們的名字是玖我杏那和柳晴音,分別來自奈良大和郡山市與九州人吉町,也是與我同組前往現場的魔法少女,負責近攻與後勤。
經過風華市與伽音、紗露的相處,我還是學不太會與陌生人交往。對大家熱情的詢問,我有點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才對。
我開始有些想念麻美學姐和杏子。雖然遠遠沒有眼前的繁華熱鬧,但都是熟人,氣氛無拘無束。
不知在見瀧原市,她們現在如何?
不過我想,她們二人定能從容應付魔獸,守護見瀧原市。
我也應該跟她們報平安,而且報告這奇妙的轉折。我決定就寢前傳手機短訊聯絡她們。
誰想到居然會誤打誤撞,以這種方面得見美國織莉子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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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拉上了上格床的布簾,與QB一起佈下一個小小的結界,好得回一點私人空間。
靈魂寶石起了反應,這房間除了我外,還有玖我杏那也張起了結界。這也無可厚非,累了也就不想與其他人說話;少女聊起天來都是沒完沒了的。
現在的我們的確需要好好休息。
根據美國織莉子的未來透視,魔獸會在明天傍晚左右形成;到時我們已分批到達芝公園區,給牠們一個迎頭痛擊。
在此之前……
「有辦法私下聯絡美國織莉子嗎?」我向QB問道。
「當然有呢,但我也不能保證她會回應喔;畢竟太多人以各種原因與美國織莉子通訊了。」QB道,「現在又正在討伐之前的重要時刻。」
也對,如果是我,也會裝作聽不到吧。
席間,大家對我的經歷很有興趣但我在這世界,當魔法少女才『半年』左右,經歷實在乏善足陳。我自然不會胡亂告訴人家,我的傷口『神秘復原』的事件,只以勇戰受傷帶過。
其實大家的經歷也大同小異;能到得了這兒的,也是實現了願望,並無怨無悔的人,跟我的預料一樣。
只有這樣的人,才有這麼強的魔力,以及義無反顧的戰鬥意願。
我大概還未合格吧,所以,才無法摧毀魔女之夜,甚至連那時美國織莉子的臨死一擊,也無法防範。
與QB立約、實現了願望,只是第一步;接下來的人生,還是在繼續,也不知道實現了的願望,會有甚麼未知的演變。
像我,原本只是單純地想要一切重來,守護圓、與圓並肩作戰……我沒有想過,會一直一直的輪迴,到後來,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想像之外。
這樣的結果,我的願望,算是實現嗎?
遇到美國織莉子,要問甚麼呢。
我其實一早知道。不是我跟杏子說的,想向美國織莉子求教我的魔法性質如何改變了我的身體狀況。而是……
我想知道我為甚麼會在這兒。
我想知道我無法『想起』的事。
我想,知道我在這兒的『願望』是甚麼。
這樣,或許我就可以……
為甚麼,我會從那個世界之外的地方回來?我從有魔女的世界來到這兒?這是圓的意旨嗎?還是這個世界的必然?
這只是一個夢嗎?是遺留在某處的我,所做的一個至深不醒的大夢?
這是我一直希望的其中一種結果嗎?
還是我是某種見證者?以再無法見到最重要的人為代價,見證她開創的歷史?
在這個世界,我無法與任何人提魔女世界的事、亦不能奢望任何人能夠理解。
如果說,美國織莉子能透視時間、預知未來的話,或許她會知道答案。
願望。魔法少女必然有願望。她許下、實現了那個願望,然後獲得魔力,走上魔法少女之路。
如果我能守護圓安然渡過魔女之夜,代價卻是永遠不能再見她,我會願意付此代價嗎?
我做了無數違心的事、種下無數的孽,就算圓會因此憎恨我,也是我該有的報應。
只是,無論輪迴多少次,無論我的態度如何,圓還是會溫柔對待我而已。
但我和圓的距離仍然是越來越遠,而對魔女之夜的勝利,也越來越渺茫。
或許,我與那美樹沙耶加,其實也是一樣。
手機震動起來,我摸起自己的手機,忽然發現眼前模糊。我伸手一抹,手背立刻濕了一片。
短訊是麻美學姐寄來的。『曉美同學:你的短訊已收到,知道織莉子小姐提供住處,我與佐倉同學均放下心來。萬事小心,好好休息;祝武運昌隆、平安得勝而歸。』
我合上手機。
現在麻美學姐對我,比杏子對我較為親近;她就像以前的時間軸,對(當時是魔法少女搭檔)的圓一樣對我。
我在某種程度上,替代了圓嗎?
但我終究不是圓……我只是,很想念圓的一個人而已。
這個世上,只有我記得,曾有這樣的一個人存在。
我知道她是存在的。
她說她無處不在、無時無刻都在我身邊的。
但,到了現在,我還沒看過她、還沒聽過她、還沒有感受過她……
連紗露也見過圓,不是嗎?
那抹粉紅色的身影,那無比溫柔溫暖的笑容。
那伸出來,牽著我向前走的手。
為了讓所有事重來一次、為了得到力量、為了守護圓、為了不讓她再死……
我想再見她。
我只是,想再見她一面,想所有的事情,重覆一次。
也許,會有別的可能性。或許,圓就不用死。
或許,可以與圓一起,迎接暑假、迎接新學期、迎接升級。
或許,我們可以共同迎接未來……
如果我再努力一點的話;如果再強一點的話;如果我把各項因素再考慮得透徹一些的話。
回轉、回轉再回轉,不斷重覆一模一樣的時間……
最終只是得到這樣的結果嗎?
我不明白。
明天,會有答案嗎?
這已不是我清楚知道每一步、每一件事情的輪迴世界。每天都要面對未知的未來,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經驗。
以口袋中手帕抹了抹臉,我乾脆坐起身來,盤膝坐好,把棉被捲在身上。
這樣坐了一會,調整好呼吸,心情漸漸回復平靜。
甚麼也不要再想了,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。
明天的魔獸一定相當厲害,不然美國織莉子不會叫那麼多魔法少女來。
現在我只能殲滅魔獸,守護這個圓曾試圖守護的世界,如此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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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為一個軍事迷,我雖然由『就手好用、用來加強戰鬥力,擊潰魔女』的槍械武器入手,但中間無可避免會接觸和學習一些行軍佈陣之法,以及閱讀到名戰役的歷史。
以我有限的見識,也可以充份感受到。美國織莉子以與我們差不多的年紀,指揮魔法少女作戰;如果不是精研兵法(家學淵源?),就是一位軍事天才。
她安排我們分成四小隊,以低調的方式接近戰場。每個小隊都有遠距離攻擊(像我的弓箭)、近距離攻擊(像後來我看見的高橋百華的巨斧)和後勤(療傷等工作)。
三位以防禦魔法為主的魔法少女,分別潛入三棟戰略要點的大廈,合作組成巨型結界。
美國織莉子則在吳紀莉香的貼身保護下,在其中一座大廈處指揮大局。
我與高橋百華、玖我杏那,以及柳晴音一起,裝扮成一般的遊客,乘坐電車到達芝公園區。
就在瘴氣化為魔獸群的同一刻,巨大結界『兜頭罩下』,把整個芝公園區中心的一般人類排除在外。
漆黑一片的背景,景物完全轉變為『無』。魔獸無所遁形。
把結界造成這個樣子,是美國織莉子的指示。
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魔獸聚集一起。足足有28隻之多。
有大樓一般高大的巨型魔獸,也有如人般大小的、飛快移動的魔獸。頭上的『像素頭飾』閃著刺目光芒,五指射出能溶蝕金屬磚石的五色激光。
魔獸狂吼的聲音響徹結界,純陽剛性的負面氣息在迴蕩,臭濁不堪,叫人窒息。
我一手夾上五支箭,狂射過去,把衝得最接近的魔獸制在原地。高橋百華掣出巨型長柄斧、玖我杏那拔出長刀,左右搶前,向那足有二人高的魔獸攻去。
旁邊有魔獸的激光攻來,我以粉紅的光箭射散激光,不遠處亦有鄰隊的機關槍魔法少女協助;但仍有一道激光射穿了我們的攻擊罩,手持巨鎚的嬌小魔法少女手臂被射中,在驚叫聲中滾倒在地。
我以高速連續射出圓所賜予的勁箭,把那魔獸射退。鄰隊的血紅色、年紀較大的魔法少女衝至,一手撈起嬌小的魔法少女。
血紅的魔法少女是紺野奈緒子、嬌小的魔法少女是?甚麼萌英來著?我還沒想起來,魔獸的攻擊又來了,我和機關槍魔法少女回身殺敵。
眼角瞄到紺野奈緒子把隊友挾到美國織莉子那邊放下了,美國織莉子自會救治她。我與機關槍魔法少女也放心,我們互視一眼,便分開來對付己隊那邊的魔獸。
左手持著黑色的強弓,右手不斷產生魔力所作的利箭。我夾著巨大光箭,向稍高處射出,箭鏃化成箭雨,全部命中眼前的二人高魔獸『頭部』。『像素頭飾』爆炸,魔獸踉蹌倒退,激光也大大減弱。
這時詛咒般的鳴吼聲響起,其中一隻魔獸已經被血紅的紺野奈緒子擊倒,爆炸化為一堆『悲嘆之種』。負責後勤的雪白魔法少女俐落地撈取那些紫色方塊,放到專用的絨袋裏去。
有條不紊的戰陣,在戰意高漲之類,大家仍然沉著地克盡自己責任。
魔獸逐一倒地;變成『悲嘆之種』,被魔法少女撈走。隊友立刻補上她們的位置,繼續攻擊。
不是說麻美學姐、杏子、八雲伽音等人戰力不強;而是這班魔法少女,無論是魔法容量、臨場反應、互相配合,均極是嫻熟,足見經驗非常豐富,是與魔獸的慘烈戰鬥中一直存活下來的強者。
『你不也是這樣的強者嗎?』
無比熟悉的語聲從內心湧出;我無暇多想,再次拉弓射箭,掩護高橋百華攻擊。高橋百華殺得性起,竟然閃避魔獸的激光,高高躍起,揮動淡紫的巨斧,把魔獸的『頭』砍了下來。
無頭魔獸竟從脖子切斷處發出詛咒『怒鳴』,搖晃著倒地的同時,五指激光向四方八面迸發出來。我與玖我杏那一起閃避,魔獸倒地,化為『悲嘆之種』。柳晴音從旁邊插入,把紫色的方塊一把撈去。
我們四人略微喘息一下,從柳晴音的包裏取出一顆『悲嘆之種』,略微補充一下魔力。QB在戰場上穿梭,這時衝了過來,把吸滿絕望變黑的『悲嘆之種』吸入。
QB現在想必非常高興,可以一次吸收大量逆熵能量。
忽然感受到異樣,我回頭,在大廈的頂樓,美國織莉子正在看著我。我這一回頭,立刻與她四目相投。
過了片刻,我才與高橋百華一起站起身來,與隊友再次投入戰鬥當中。
戰況相當激烈,美國織莉子仍然沒有親身下場,只是在大廈頂樓迎接、救治受傷的魔法少女。吳紀莉香在一旁戒備,不時用漆黑的手爪,把魔獸射來的激光硬生生撕開。
漆黑又明亮的、不可思議的結界中,除了那幾幢大廈的影子外,沒有任何現世的東西。在激鬥中,時間漸漸流逝,卻沒有任何時鐘或天色可以證明。
但我仍然知道,外部時間應該過了一小時。我曾經是時間的魔法少女,不用鐘錶也可以感受時間。
此時一半的魔獸已被殲滅。血紅的紺野奈緒子帶領隊友,把另一頭魔獸包圍起來,集中火力進攻。
玖我杏那給那行道樹般高的魔獸最後一擊,魔獸在詛咒般的怒吼聲中爆炸消失,化為兩顆比靈魂寶石還要巨型的『悲嘆之種』。
我射出粉紅光箭,掩護柳晴音潛入戰場中心,把『悲嘆之種』收集起來。
旁邊有小魔獸--也有一般男性的高度--掩至,我反手射出箭,魔獸還沒來得及發射激光,已經被我射倒,化為『悲嘆之種』消失。
這時魔獸已經差不多全部殲滅,四小隊一起包圍著大樓一般巨大的魔獸。那魔獸的力量應該是最強的,到現在還能站立原地,十指射出強力激光。
我們都不敢直接與其激光相抗;一邊閃避,一邊向魔獸攻擊。
激光再一次射出,我連忙抱了玖我杏那,滾到一邊避開。機關槍魔法少女--這時才想起名字是高竹蕾奈--以重機槍掩護我們,重機槍的子彈帶似乎射光了,她隨手把槍連架一推,又變出另一挺重機槍來,架在地上,連環掃射。
這次是德國的MG08啊;剛才被扔掉的是M2伯朗寧呢。竟然這麼忠實呈現,看來也是位軍事愛好者……
「謝謝你,曉美!」玖我杏那喊道。
我在長弓上架上箭,連續射出,把激光射散,又命中魔獸的『眼睛』。魔獸發出可怖的怒吼,眼睛被廢,激光無法瞄準。
趁這機會,其他魔法少女更盡力進攻。魔獸的激光已經失去準頭,大家都能輕易避開。高橋百華一斧斧都砍在魔獸身上,血紅的紺野奈緒子在隊友掩護下,把魔法武器『計時炸彈』裝在魔獸腿上。紺野奈緒子一聲呼喚,魔法少女們有默契,立刻避開。『轟隆』一響,『計時炸彈』爆炸,把魔獸的腿『活生生』炸斷。
魔獸失去平衡倒地,更加發出憤怒的吼叫,激光亂射。其中一道激光突破了我們的包圍,向美國織莉子等人的方向射去。
吳紀莉香似乎在救治傷者的樣子,一時騰不出手來。只見美國織莉子優雅揮手,魔法武器『重力球』出現,向激光緩緩飄去。那道激光竟然像被球體吸進去了,轉眼消失無蹤。
那『重力球』可以扭曲空間和光線,似乎任何物體都可以破壞。在某個輪迴,我曾在她的重力球底下吃過大虧。
這時魔獸亦已屆強弩之末了。我舉起弓,左手夾上巨型的粉紅光箭。隊友知道這是必殺技,一剎那全部避開,我放手,光箭離弦直奔魔獸的面門。
絕望和詛咒的怒吼終於歸於沉寂,魔獸在結界內完全消失,變成幾塊巨大的『悲嘆之種』。
在魔法少女們的歡呼聲中,我被柳晴音和高橋百華一左一右的抱住。美國織莉子親自下到戰場來,親自撿起那幾塊巨型的『悲嘆之種』,舉到頭頂,宣示勝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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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場堪稱戰役級的討伐,歷時一個半小時。29隻魔獸全殲,收獲的『悲嘆之種』有好幾公斤重。
結界解除,芝公園區仍然人來人往,沒有平民受影響,地區設施也沒有任何損傷。
美國織莉子連撒退方案也早已想好。戰後,我們依計行事,維持低調,扮成遊客逛街、拍照了一陣子,才施施然分批乘坐電車等交通工具離去,到公寓集合。
魔法少女19人中,只有4名受傷,其中3位經過救治已經完全痊癒,剩下的一位也可以正常步行。她坐進美國織莉子的坐駕中,被偷偷運回公寓。
這次是以少勝多,以19人討伐30隻重型魔獸(有兩隻是後來在結界中形成),全殲魔獸而無一人重傷,可算是輝煌戰績。
回到公寓,大家第一件事就是取了『悲嘆之種』來淨化靈魂寶石。QB派了三個個體,才接收完所有吸滿穢氣的『悲嘆之種』。剩下的大小方塊還有很多,大家也分到美國織莉子親手以洋布包好的一小包。
慶功宴十分豐盛。除了吃不完的壽司和小菜外,把廊下的紙門打開,便可看到庭院烤肉爐,緣下還有烤秋刀魚用的陶炭爐,準備周到。
相比起出戰前的晚餐,這次慶功宴的氣氛熱鬧高漲得多。大家一邊吃喝、一邊熱烈聊天,說的都是戰鬥時的景況。
嬌小的巨鎚魔法少女--終於知道她的名字,是北川萌盈--也回來了。她的左臂用三角巾吊著,其他魔法少女都熱心幫她調理食物,方便她進食。
美國織莉子也來了,與大家握手致意,也一起吃烤肉、烤秋刀魚,把氣氛推向高峰。
我拿到咖哩飯和小菜,在飯廳找了個椅子坐下。
「啊,曉美來了!」玖我杏那把我連人帶椅拉了過去。
「曉美真厲害,一招就了結一隻魔獸!」高橋百華喝著果汁,對幾位鄰隊的魔法少女道,「我親眼看見的!」
我實在沒那麼厲害……那只是一隻小型魔獸而已。
「曉美妹妹太謙虛了!」血紅的紺野奈緒子插口。「你的實力有目共睹。」
麻美學姐、杏子也這麼說;我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強,在戰場上不過自保和殲滅魔獸而已,很少想到其他事。
紺野奈緒子聲望頗高,她的話引來一眾魔法少女的贊同。
「連紺野姐也這麼說呢!證明曉美真的很強。」玖我杏那笑道。
我苦笑。不不,大家也很強,我只是共襄盛舉罷了。
紺野奈緒子乾脆坐下,把盤中剛好的烤肉分給我。
大家又聊起來,話題漸漸遠離戰鬥的事、魔法少女的事。不知道誰提起近來月九偶像劇的話題,又引起一陣熱潮,連本來在外頭的魔法少女也進來,一起討論。
好像有點太熱鬧了。我吃完手上的食物,放下盤子,便悄悄離座,走到庭院去。
繞過了正在烤肉的魔法少女同伴,在面向南邊的籬笆旁邊,種滿了各種不同顏色、形狀的薔薇。
時值秋天,一些花樹仍然開得燦爛;有些品種似乎是有香氣的,整個庭院暗香浮動,令人心曠神怡。
我對玫瑰花品種一概不懂;後來才發現花樹旁邊有小木牌,寫有品種的名稱。
以前的輪迴,我曾多次討伐一位薔薇的魔女。她把自身隱藏在薔薇園中,讓使魔栽種、採集美麗的薔薇花獻給她。
薔薇自然的樣貌,似乎比較美麗呢。
在燈光下,我正在留心細看玫瑰『格特魯德』的重重花瓣,忽然肩膊被拍了一下。
我大吃一驚,回身,原來是一身黑的吳紀莉香。
「織莉子小姐想見你。」吳紀莉香道。
雖說是放鬆的時間,但讓人如此接近,我卻完全感覺不到對方的氣息。不過對方是吳紀莉香,那就可以解釋了。
我整了整頭上的紅緞帶,與吳紀莉香一起走回屋內,直接越過仍在熱鬧歡慶的魔法少女們,到了走廊,走上那道長長的樓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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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國織莉子的空間佔據了整個四樓。走過三樓,吳紀莉香繼續帶我上樓,就看見一道雙扇門。
吳紀莉香打開門。在玄關的漆木屏風前,有個桃木小墩。她讓我坐下,便在鞋櫃取出另兩雙拖鞋來。
我大約猜到頂樓的間隔與二、三樓完全不同,但起居廳的寬敞,還是出乎我意料之外。
起居廳應該有整個公寓一層的三分之一大,中央吊了別致的薔薇藤與花吊燈,田園薔薇花的牆紙不落俗套。沙發椅是傳統的歐式,放著幾個半舊十字繡玫瑰花靠枕。桃花心木的矮櫃上,放了白底藍地的中國瓷花瓶,插有初綻的『格特魯德』粉紅玫瑰。
美國織莉子一身家常的米白連身裙,在牆邊檀木几前,似乎正在泡茶。看見我進來,她放下茶隔,回身微笑。
「曉美焰小姐?歡迎你來,請坐喔。」
我在沙發椅上坐下,美國織莉子把剛才正沖泡的茶,與茶杯一起以骨瓷托盤端來。
橙紅色的茶水倒進洋瓷五彩田園花朵小耳杯中,柑橘香味轉眼漫遍客廳。
見美國織莉子端起杯,我也跟著喝茶。美國織莉子又幫我斟滿。
--不,這個美國織莉子已經不是『以前』那位殺人的織莉子了。我們『素不相識』,她也沒有必要下毒害我。
「佐倉杏子小姐還好嗎?」美國織莉子忽然問道。
忽然天來一筆,我實在不知她葫蘆裏賣的甚麼藥。
「我跟佐倉小姐曾有過一面之緣;但因為種種原因,佐倉小姐最後還是失去了很重要的事物。」美國織莉子道。「中國的俗語有云:我不殺伯仁,但仁因我而死。從那時開始,我邀請魔法少女共同解決魔獸問題時,都刻意避開玖珠市、見瀧原市一帶。」
我早想到會有此一問。我把杏子介紹我來東京、在車站遇到高橋百華、並將錯就錯的事告訴美國織莉子。
美國織莉子卻搖頭:「不是的,這也不是重要的事,反而應該是我感謝焰小姐你的鼎力相助才對……如果織莉子有冒犯之處,請你多多包涵。但我真的忍不住,想要知道一些事,所以才冒昧請你來。」
我一呆。她到底在說甚麼?
應該這麼說:她看到了甚麼?她好奇的是甚麼?
「焰小姐的魔法武具……請問是從何處得來?」美國織莉子問道。
我凝神。美國織莉子果然發現。
「雖然焰小姐把弓箭使用自如,但這弓箭與你的魔法本質不一樣。」美國織莉子道。「焰小姐的魔法本質與弓箭不是來自同一來源;為甚麼焰小姐使用不屬於自己的『武具』?我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事情。」
美國織莉子側頭想了想:「怎麼說呢?這只是我的大膽推測而已,這是不屬於『這個世界』的物件。」
「那你……唔,織莉子小姐覺得是來自何處的物件?」我問道。
「圓環之理。」美國織莉子道。
我站了起來,瞪著一臉無辜的美國織莉子看。
她知道!
魔女世界的記憶、與圓的無盡記憶一起湧上心頭,湧起滔天巨浪。
她知道圓環之理。
不是因為圓環之理是魔法少女們的信仰。
她知道的是圓環之理『本人』。
霎時間,我真想大吼大叫,才能宣洩我心中的激動。
魔女的世界、圓環之理的來源。
只有我才有記憶的事情。
她也知道嗎?
只聽見美國織莉子的語聲,彷彿從遙遠他方傳來:
「圓環之理是高次元的存在,已經超越了此世生死、輪轉、因果的範圍。祂沒有因果,所以一般人也無法感知。我也只是有一點點比常人強的直覺吧?」
我苦笑,能感知圓環之理的一點點本質,就證明美國織莉子的力量已經超越這世界的範圍,而進入像是『世界觀察者』的境界了。
「你的弓箭,還有……嗯,還有焰小姐頭上的髮帶,是我第一次看見的,真正可以追溯到圓環之理的具體事物。那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物品。」美國織莉子道。
我坐下,伸手,摸了摸頭上的緞帶。
這緞帶永遠不會變舊變髒、下雨不會淋濕、在與魔獸對戰時也從未受到破壞。這已證明,它不是這世上存在之物,我應該早就想到才對。
「可惜我的境界太低,根本沒有資格接觸圓環之理,也無法得知祂的因果……如果真的有的話。」美國織莉子道。
我的心灰了一半。以美國織莉子的魔力和修鍊程度,也不能接觸圓。
連美國織莉子也無法觸及的地方……身在此世,還有可能再見她嗎?
「我還是第一次看見,祂的意旨直接呈現。」美國織莉子有點興奮--我想也是難免的事,畢竟她的願望就是探求生命的真理。「焰小姐,你認識圓環之理罷。」
「焰小姐曾與圓環之理相處過嗎?唔……我是說,作為同一個次元的存在?」
我點點頭,心中無聲嘆了口氣。
我對『在同一次元的』圓,自然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。
美國織莉子你還曾經親手殺死過圓環之理呢;在她還是一個人類的時候。
美國織莉子側頭:「果然是這樣沒錯呢……除了圓環之理外,這種事有誰能夠做到呢。」
「做到甚麼?」我脫口問道。
「把你送來這個世界。」美國織莉子道。「我看到的是,焰小姐的『本質』並沒有『過去』。唔,應該說,你沒有在此世的『因果』。這世上的東西,沒有來源、沒有其在此世存在的『原因』的話,應該是不存在的……起碼我們感知不到。」
我無語,低頭喝茶。
看見我沉默,美國織莉子似乎誤會了:「對不起,我不是想要探聽焰小姐的私隱,我沒有惡意的,只是純粹好奇……如果因而讓你不舒服的話,請告訴我,我會立刻停止的。」
「不,不是的……事實上,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。」我連忙放下茶杯,說道。
我想知道我是誰。
我想知道,為甚麼我來到這個世界。
是我『創造』了圓環之理嗎?是我把圓變成這個樣子的嗎?
圓與圓環之理,誰是因、誰是果?誰創造了誰、誰產生了誰?
圓把我『送回』這個世界。
為甚麼?還煞費苦心地為我創造新身份、新記憶?
「不是這樣的,我現在看見的你的『過去』,雖然是疊加在你本質上的東西,但應該不是圓理之理所創造。」美國織莉子道。「無論有否『因果』,任何人或物體,只要在世界中存在,就會對世界造成影響。無論是不是圓環之理送你來此,在你『進入』這世界時,你已經同時影響了『過去』和『未來』。」
「甚麼意思……」我有點混亂。
「我不知道原因為何,但焰小姐你本來的存在是超越此世的時間軸的。」美國織莉子解釋道。「在你『進入』此世時,所產生的漣漪,從所有方向影響了時間軸。其中一些影響我們感知為『過去』、有些我們感知為『現在』或『未來』。」
美國織莉子低頭,呷了口茶:「簡單來說,就是焰小姐你的存在,連過去也改變了。」
我明白了。
在世界重組的時候,我確是以見證者的身份,遊走在時間、空間之外。
我從那極高次元的『地方』回到這新世界之時,我對這世界的『沖擊』,從過去、現在與未來影響了世界。
一般世界成員身處三次元,受制於時間的流向,他們認為時間是單向的。而其存在,亦只能從一個方向影響世界,也就是我們所說的『未來』。
我曾經擁有操控、逆轉時間的魔力;也因此把無數因果糾纏在一起,造就了圓那不合常理、極度強大的力量。這證明了時間不是絕對的。最後,我因為自身的魔力而進一步突破時間,直接觀察圓的願望與成為高次元存在的一刻。
可說我的經歷超越了時間,亦讓我大約明白『時間』的本質。
「坦白說……雖然我在書上看過,也能感知大約的情況;但我是第一次親眼看見真實例子。」美國織莉子道。
因果與時間可以沒有關係;時間可以從任何方向行進。我應該是最清楚的人才對。
「所以說,我的父母、我的小學時光、我的舊朋友、與我很熟識的杏子她們,都是真實的囉。」我苦笑。
我『進入』世界是因、父母朋友過去生活的產生是果。只是這結果產生在我們所謂的『過去』而已。是這樣沒錯吧?
「是的。」美國織莉子點頭。
幸好……
爸媽對我很好,麻美學姐和杏子是值得信任的同伴。還有同學們、小學的朋友、心臟病住院時對我很好的醫生護士……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,我想我承受不住。
雖然,這些過去不是圓所『創造』,令我有些失望……
吳紀莉香安靜地趨前,取走几上已經涼了的茶壺與我們的茶杯,又換來另一壺新鮮熱茶,茶杯也換成與茶壺配套的紅玫瑰花圖案。
那我到底是誰?唔,應該這麼說,我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?
美國織莉子的藍色眼眸凝視著我。「我看到的是,你既屬於這世界,亦不屬於這個世界。」
「甚麼意思?」我呆了一下。
「我也不知道。」美國織莉子唇邊漾起一絲苦笑,「焰小姐的魔力本質跟武具,不是來自同一源頭。你用的可算是『別人的武具』,這已經是一種悖論,是不可能發生的。」
我點頭。就算是像杏子,其魔力本質是心靈控制、但武具是武力攻擊型長節槍,即使性質十分不同,她使用的武具也還是與其願望與性格有關,足見來源是同一個。
曾有一個輪迴,麻美學姐把我綁在魔女結界的一角。後來她戰死,魔法絲帶立刻消失,足證魔法少女是無法把其『武具』交給他人使用的。
美國織莉子微笑,再為自己與我斟滿了茶--這壺茶水已經換成了洋甘菊茶。「如果我的觀測不錯,焰小姐的魔法本質,是和我相似的呢。」
美國織莉子故意隱瞞不講,我也不妨承認。「可以這麼說。」
「QB的資料庫中,你作為魔法少女的『願望』那部份的資料,是無法讀取的。」美國織莉子道。「當然,魔法少女的願望都是屬於機密;同為魔法少女的我們,就算是同伴,都是無法得知的。但你的資料,不是對我不開放,而是連QB也無法讀取,那是不一樣的。」
無法讀取……我想起上月詢問QB關於我的願望,卻突然發生奇異事件的那一幕。
那就像是我突然『跳出了』這個世界那般。
這麼說,不是新世界為了避免出現跟『魔女世界』有關的事,所以才把我暫時『排除』了囉?
「也就是說……唔,你不告訴我是否正確也沒有關係,這也是就我的觀測、以及QB的反應,而產生的推論。」美國織莉子道。
沒關係,但說無妨。
「焰小姐是屬於一種悖論的存在。」美國織莉子小心地說道,似乎在挑選適當的詞語。「既屬於這個世界,亦不屬於這個世界。雖然焰小姐的『因』不在這世界,但你的身體、常識,也與這世界接軌。」
聽了這麼多,現在無論美國織莉子說甚麼,我也不會感到有多詫異了。
「因此焰小姐在一定程度上,不受這世界的法則左右。」美國織莉子道。「我的觀測是,你的身體狀況不受這世界的『時間軸』的影響。無論是世上的衰老法則、還是受傷,世上任何變化,皆需有『時間』這變數,才可完成。焰小姐不受制於時間,也就不會受傷或生病。即使真的受傷或生病,外人看來是迅速復原,其實應該是你的身體回復至你『進入』這世界的狀況。就一般人來說,焰小姐可算是擁有不老之身,及驚人的復原力。」
我點頭,確實已經遇過這種情況。但為甚麼需要一兩天的時間,才可以完全『復原』呢?
「時間終究只是幻覺,我的想法是,這個抗拒時間、倒退復原的過程本身,在這世界表現出來,是需要好幾天。」美國織莉子道。「不過如果維持生命的器官受傷,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延命到身體倒退復原之時了。假設是靈魂寶石受傷,我也無法觀測出,那會有甚麼後果。」
這麼說,我也會死囉?
「這世上沒有存在是不滅的。時間到了,誰都會死。」美國織莉子苦笑。「焰小姐可能會活上很長時間,長到我們這些人類無法想像,但終究會迎來終焉……不過焰小姐有圓環之理的眷顧,又有強大的魔力,相信即使地球毀滅,也無法傷你分毫吧。」
我居然鬆了一口氣;雖然不知何時,但起碼有結束的一天。永遠不死的世界,太可怕了。
「雖然因為焰小姐『進入』這個世界的影響,所以有家人、朋友,我也能夠與你接觸和對話;但焰小姐作為魔法少女的『本質』,仍然屬於這個世界之外。」美國織莉子道。「唔……我的推論是,焰小姐成為魔法少女的『原因』,並非在此世界,而你『進入』此世界,亦不足以對世界構成影響,而產生『你在這世界許願而變成魔法少女』的『因』來。」
美國織莉子喝完了杯中的洋甘菊茶。「我不知道來龍去脈,對焰小姐的願望也一無所知;所以這也只是我的主觀推斷而已呢。」
那是因為,我的願望,就是造成這個魔獸世界形成的原因。
因為我許下了令時間逆轉,以保護圓的願望。在無數重覆又重覆的時間輪迴之中,圓積累了極度龐大的魔力,此魔力足以改變歷史、重塑世界。
這世界的形成,可算是我所一手造成的。
這樣的因果關係,沒有任何修正性力量可以扭轉。
我想守護圓,如此而已。
即使,『圓』不再存在。
原來我的願望,一直也沒有改變。
「織莉子小姐的推論沒有錯;因為我的願望,牽涉到不屬於這世界的存在。」我說道。
圓不存在在這世上,所以照理我是不可能以她為對象許願。我的願望存在但又不可能存在,悖論出現了。
造成的結果是,『曉美焰的願望』此一資訊雖然存在,此世間的任何成員(包括QB)卻無法處理這段資訊。
所以那時不是我被『拋出』世界,而是世界本身出現了『亂碼』。QB應該也感受不到此『亂碼』;但身為時間的魔法少女,我能維持意識去經歷那一刻,才察覺有異。
美國織莉子看著我,猶豫了一下,才開口:「是圓環之理嗎?」
「是。」我道。
美國織莉子張了張口,頓了頓,才道:「果然是這樣呢。」
我也不知道應該說甚麼,只好回以沉默。
吳紀莉香在一道門後接過了甚麼,用小托盤送到我們的几上。是用洋瓷碟子載的小曲奇餅,都烤成花朵的形狀,相當精緻。
美國織莉子掂起餅乾,吃了一塊。「不過,圓環之理也不算已經『不存在』呢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我嘆了口氣。「真的沒有辦法可以再見到圓環之理嗎?」
到了此刻,我也不在意美國織莉子的反應了--反正圓環之理也不是甚麼秘密,只是一般人無法理解而已。
「如果是焰小姐的話,或許有可能吧。」美國織莉子拍拍我的肩。「其實凡是存在的,必有毀滅的一天;凡是有聚,就有散。無常與因果一樣,也是不可抗拒的法則呢。」
我抬頭,看著美國織莉子。
「別看我這樣,每次討伐過後,與大家分別,這公寓只剩下我和紀莉香,我也會感到寂寞呢。」美國織莉子笑了,「我覺得,離別是總要面對的,雖然很悲傷,但在與對方在一起時,曾經感受幸福、經歷各種各樣的事,這份感情會與日俱增,永不磨滅呢。」
我閉上眼,那無數輪迴,圓的音容笑貌,還歷歷在目。
我永遠不會忘記圓。
「只要你仍然記得圓環之理,那就足夠了,我想祂也十分欣慰呢。」美國織莉子遞給我手帕,「圓環之理會在每一個魔法少女的終焉之處,守候著的,不是嗎?到了那個時候,就可以與祂見面,到時,或許你們能暢談的事情,比我們這些普通魔法少女,要多得多吧?」
美國織莉子的語聲漸漸淡去,我彷彿又回到那個時候,那時間、空間以外的地點,那個圓親手把緞帶交給我的地方。
圓,我很想念你,你知道嗎?
『我知道,我也一直一直在想著、在看著小焰呢!』
『對不起呢,小焰。』
『因為我想小焰記得我,代替我去經歷一切,去看看這個沒有魔女、沒有自相殘殺的魔法少女,這樣的世界呢。』
『這是我們一起創造的世界喔!』
『小焰幫我告訴大家,不用怕、不要失去希望,好嗎?因為,我會一直一直守護魔法少女們的,我會一直守護她們每一位的哦!還有你,我也會一直守護小焰喔!』
我彷彿能聽見,圓溫柔的語聲。
或許圓就是這麼想的吧?
在魔女之夜的那一天,圓許下願望,隨即脫離時間和空間的限制,了結因果,成為超越世界的存在。
魔女之夜以後的時光、作為普通女生的時光,她已經一併放棄,為的是守護我們、守護所有的魔法少女。
時間如車輪迴轉,駛向未知的遠方。
現在我身處的,是圓從來沒有經歷過的『未來』時光。
到最後的最後、到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,就可以促膝詳談,我在這世界的所見所聞。
「洗手間在左邊的門口,焰小姐不若去洗個臉吧?」美國織莉子的語聲溫柔響起。
我如美國織莉子所言,到洗手間去,把臉上的淚水都沖洗乾淨。回到客廳,美國織莉子已經重新斟好寧神的洋甘菊茶,連吳紀莉香也被拉到打橫的沙發上坐下了。
「喝杯茶,聊聊天,好好休息吧!」美國織莉子微笑道,「有甚麼事,明天才想吧。」
深夜的茶會再次展開,我喝了口甘甜的茶水,呼了口氣。
那是我曾經跟QB講過的故事,不過看來牠完全沒有放在心上。那是當然的呢,太虛無飄渺了,而且,那個世界,也不可能再次重現了。
以前,曾經有一個世界,魔法少女的系統跟現在的系統完全不一樣。
那是屬於『魔女』的、充滿絕望和恐懼的沒救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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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晚,我們喝茶吃點心,我把魔女世界的故事告訴美國織莉子與吳紀莉香。
那是魔法少女會變為魔女、圓環之理也還是人類的時候的故事。
(我還是有所選擇的,沒有把吳紀莉香魔女化、美國織莉子殺死圓的事情講出來。事情都已經『過去』了,還提來有甚麼意義?)
吳紀莉香偶然才插兩句話,看來她把這段當作是神話故事吧?美國織莉子則是表現得極有興趣,不時問我魔女與『悲嘆之種』的細節。
直到天濛濛亮,我才告辭,回到房間收拾細軟,準備回家。
臨別依依,魔法少女們交換手機信箱,相約平時互相拜訪,有事時互相幫助。
我與高橋百華、玖我杏那和柳晴音也交換了手機號碼。
「有機會來仙台探望我喔!」高橋百華熱情相邀。
「來大和郡山時,記得通知我喔。」玖我杏那也道。
「真的有事,即管透過QB聯絡我沒關係。我在附近的話,一定會來幫忙。」血紅的紺野奈緒子道。
原來她的職業是養蜂人,與丈夫一起帶著一箱箱蜜蜂,周遊日本各地,採集花蜜。農業大學畢業的她22歲嫁入紺野家,眨眼間已經過了4年。
奈緒子的原姓是赤川。怪不得她被稱為『血紅的』奈緒子,那想是她未嫁之前已有的外號。
這麼多魔法少女,在我不知道的地方,過著各種各樣的生活呢。
美國織莉子也來送別。「焰小姐或杏子小姐需要幫助的話,不妨通知我,我會盡我所能。」她說道。
我猶豫了一下,還是拍了拍美國織莉子的肩,與她道別。
杏子沒有怪責美國織莉子;我呢……都過了那麼多次的輪迴,美國織莉子有沒有殺過圓,也已經不重要了。
如果有機會再來東京,我應該也會來找美國織莉子的。
畢竟,她可能是這個世界,我唯一可以與之暢談圓環之理的人。
東京出身的美國織莉子、吳紀莉香和北川萌盈為我們送來了鐵路便當,一直送到東京車站,方才別過。
大家都與我不同路,各自乘坐在來線或新幹線離去了(柳晴音則早已前往羽田空港上飛機)。與新幹線另一線路的高橋百華揮別,我一個人去購買新幹線的自由席車票。
麻美學姐寄手機短訊給我,說會與杏子一起在見瀧原車站接我。
我坐的這一路新幹線歷史悠久,連接了很多重要地區。時值早上稍後的非繁忙時間,連自由席也坐得半滿,窗口席已經全被佔據。
第19排左邊,一排兩個座位,只坐了一個人。遠遠看去,似乎也是獨自出行的女生的樣子,我走到第19排,正想鞠躬告罪坐下,忽然聽到熟悉的語聲響起:
「曉美?你也坐這線路?好巧喔。」
我一呆,抬起頭來,原來是機關鎗魔法少女高竹蕾奈。
我相信她應該也是軍械專家,還打算與她聯絡,好有機會交流。但這兩天發生太多事,我竟然完全忘了這件事。
列車開出東京車站,我與高竹蕾奈聊起天來。原來她是京都大學政治系的一年級學生,這次會直接回大學去,與我坐同一路新幹線。
我們一邊吃鐵路便當,一邊聊起昨天的戰鬥,還有軍械的話題。高竹蕾奈果然對軍械非常了解,與我一樣,特別愛好可以個人操作的武器。
高竹蕾奈對我是軍事迷的事,似乎很訝異。「曉美用的反而不是軍械武器呢。」
「因為我是弓道部的,所以還是覺得弓箭比較順手,後來還是改用弓箭。」我解釋道--其實改換作戰方式沒有想像中容易;但不代表做不到。在無法向一般魔法少女解釋圓的事的情況下,大家都會相信這樣的解釋。
「是這個原因呢。」高竹蕾奈呼氣,看著外面飛快退後的景色。「或許當初我是想轟掉……嗯,所以才會選擇這樣的作戰方式呢。」
我和懷中的QB一同抬頭。
「我父親生意失敗,卻一個人逃跑,把債務都推到母親身上,那些討債的迫我母親當妓女填債,把她折磨死……我與QB立約,是為了得到力量報仇。」高竹蕾奈平靜述說。
高竹蕾奈的願望,是『得到向父親報仇的力量』。
她得到的是尋找特定生物的能力。只要是仍然生存的生物(無論是人還是其他生物),無論地球哪一個角落,均可以得知其所在地。作戰方式則是她一向醉心的各種軍械,可以自由變出任何個人使用的軍械(進攻、防守的器械均可以使用)。
我吃著鐵路便當,一邊還餵QB吃,一邊安靜聽著蕾奈的敘述。
那後來想是殺死父親、成功報仇了?
蕾奈的目標比我、甚或杏子的容易多了,應該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達成的。
「沒有。」蕾奈搖頭。
QB沒有表情,繼續注視著蕾奈。
「我使用魔法,還沒找到那男人之前,就先找到我叔父。後來發生了很多事;我被叔父嬸母收養。我堂妹很早過世,他們領養了我,好像得回女兒似的,很高興,也非常疼愛我。」蕾奈道。「殺了那傢伙,母親也不會復活,也只會令叔父嬸母傷心。現在我們一家人很幸福,我不想破壞這份幸福。」
「我知道我一定能找到那傢伙,但一直沒有去找。」蕾奈繼續道。「我倒是想過滅掉討債的黑社會,但還沒動手,他們已經窩裏反,自己滅掉自己了。」
早知最後會放下仇恨,你後悔當了魔法少女嗎?
「應該沒有後悔吧!畢竟也是成為魔法少女,才找到叔父的。」蕾奈想了想,道。「再說,要不是得到力量,知道我何時也能殺他,我應該只會沉浸在仇恨當中,拼命想其他方法報復,不會有空想到別的東西,走到現在這一步。」
也有這樣的想法呢……
她與我一樣,都是選擇親手實現自己願望的魔法少女。
我要親手守護圓、她要親手為母親報仇。
歷經無數輪迴,仍然沒放棄的我;後來情勢有變,自己決定放棄的蕾奈。
魔法少女都一樣;魔法少女,卻各有各的不同。
圓,你想我看的,是這樣子存活的魔法少女嗎?
我閉了閉眼睛。
如果是這樣,那我願意到處去尋覓魔法少女,去觀看她們、必要時去幫助她們。
「我覺得,魔法少女是沒有辦法的人才會去當的吧……不過得到實現願望的辦法後,要不要去實行,如何實行,又是另一回事。」蕾奈道。
的確是這樣呢。
一開始,我真的沒想過會經歷那麼多輪迴、會讓圓經歷那麼多次死亡和苦難,最終還令圓放棄一切,脫離此世的平靜生活……
如果因為這樣而讓圓受苦的話;如果我一早便知道會有此後果的話……
「所以,就當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吧。接下來我要好好的過活。」蕾奈笑道。
『嗯,小焰,請你好好的過活喔。』
我會好好的過活,一直活著,在這充滿恐懼和詛咒的沒救世界,直至迎來與你重遇的一刻。
「曉美的願望實現了嗎?」蕾奈笑問道。
往事像潮水般湧上心頭,我呼了口氣,點點頭。
這樣子,我當初的願望,大概算是實現了吧。
圓已經到了,一般人(與魔女)均無法傷害她的境界了。
如果說這就是她所創造的世界、這就是她所愛的魔法少女的話……
就讓我盡我所能,來守護這個世界、來守護我所認識的魔法少女吧。
我與蕾奈交換了聯絡方式,承諾有機會再見面、一起研究軍事知識。
(蕾奈建議入冬後一起參觀自衛隊軍營,我苦笑;如果告訴她,我早就以停止時間的方式『參觀』過自衛隊海、陸軍總部,還『借用』了好些重型軍械,不知她會有甚麼感想?)
新幹線到站了,我與蕾奈揮別。轉乘本地路線後不久,便回到見瀧原町,與麻美學姐、杏子在車站碰頭。
「織莉子真不夠朋友,我不是說過沒怪責她的嗎?討伐魔獸這麼刺激又有『悲嘆之種』收穫的事,怎麼能不預我的份兒呢?」杏子一開始就辟歷啪啦的笑道。「真好呢……收集了這麼多戰利品!真令人羨慕!」
「曉美同學辛苦了呢。」麻美學姐拍拍我的肩,「快好好休息一天。下次美國小姐再徵召討伐,就由我去吧?」
巴麻美、佐倉杏子。
我在此世,在圓成為神並重組這個世界後,我剩下的最初的同伴、最初的戰友。
我是曉美焰,與巴麻美、佐倉杏子一樣,也是這見瀧原市的魔法少女。
為了守護大家、為了守護圓的見瀧原市與圓的世界,我將繼續戰鬥。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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